中国启蒙运动的夭折与重启

高懿德

2020年4月1～6日

新文化运动开启的中国启蒙运动的夭折和总体性失败，使中华民族的理性意识与能力及现代文明观念迄今为止还远没有扎根和确立起来。中国最近几十年经济的飞速发展开始动摇了国人对于现代理性文明观念本就十分脆弱的信仰，并出现了背离它们而重新回归愚昧的旧封建传统思想文化的明显倾向，如此，极有可能阻断中华民族通往现代文明的事业之进程，发生文明倒退之风险。鉴于此，重启中华民族的现代理性启蒙运动不仅极为必要，而且甚为迫切！

中华民族重启蒙的关键和首要任务是开启中华民族的理智，使中华民族有自觉而健全的理性，因为这是开启现代文明的关键性锁钥，表现在只有自觉而健全的理性才能识破旧封建传统思想文化的荒谬与毒害，理解和把握理性化的现代文明观念。

一、启蒙运动的实质

启蒙的最基础含义就是开导蒙昧（因无知而愚昧）者，使之明白事理的意思。作为社会性的一种活动，则泛指通过宣传教育使社会接受新事物而得到进步的运动。

作为一种社会思潮的启蒙运动，特指启蒙思想家们以理性为火炬，开启人类的理性（理智）认识能力，引导人类打破前现代社会非理性的蒙昧晦暗的宗教与封建专制思想对自己的蒙蔽状态，而进入现代社会的理性、自由、平等、民主、科学等光辉明亮的现代性思想文化状态的思想运动过程。虽然思想家们对启蒙运动有着许多不同的解释，但上述基本内容是大家所公认的。

所以，启蒙运动的实质，就是人类理性思想的自我开智过程。它包括两种启蒙过程：第一是少数人开启人类理智的过程，即由少数启蒙思想家引导人们勇敢地开启和运用自己的理性或理智能力的过程；第二是“公众给自己启蒙”的过程，即公众勇敢地运用自己的理智去打破愚昧的封建专制和宗教思想的蒙蔽，而获得现代性的自由、平等、民主和科学等理性化思想或观念的过程。

启蒙运动无疑是一种思想解放运动，因为它是冲破旧的封建的和宗教的思想文化束缚和桎梏的思想解放过程。但不是所有的思想解放都叫启蒙运动。因为，思想解放只是意味着打破旧思想的束缚和桎梏这一个层面的含义，而启蒙运动除此之外还蕴含着开启人类理智认识能力这一重要层面的含义。在封建社会里，人们的思想被束缚在封建和宗教的愚昧思想之中不可自拔，关键原因在于人类此时的认识能力还处于非理性认识阶段而缺乏或没有理性认识能力，从而不能够认识到封建和宗教的蒙昧思想之错误，更不能认识到科学合理的自由、平等、民主、科学等理性化的现代化思想，因而，此时必须首先有开启人类理智的启蒙，方才能从旧的蒙昧思想中解放出来，并获得对理性的现代化思想观念的认知和认同，实现思想的现代化。启蒙运动的这种逻辑告诉我们，不以开启理智为条件的思想解放运动以及相关的思想更新活动是不能称之为启蒙运动的。

启蒙运动的上述逻辑体现出如下三个基本过程与环节：开启公众理智实现公众认知的理性化；引导公众运用理智识破旧思想文化（封建、宗教思想）的荒谬及危害并冲破其束缚和桎梏实现公众思想的大解放；引导公众运用理智确认和获得现代化的理性、自由、平等、民主和科学等观念而实现公众思想的现代化。

二、中国启蒙运动的实质

中国启蒙运动就是由新文化运动所开启的反对封建传统的思想文化，确立自由、平等、民主、科学等现代理性观念的理性化思想解放运动。它面临和具有着与18世纪的欧洲启蒙思想运动大体一致的任务和性质，即开启民智，批判封建专制思想并冲破其桎梏，以及确立现代化的理性、自由、平等、民主、科学等观念。

18世纪欧洲的启蒙思想运动主要是用理性来批判中世纪宗教蒙昧主义，用近代自由、平等的社会政治主张批判封建专制主义，用幸福主义批判宗教禁欲主义。一方面是批判蒙昧主义和专制主义，另一方面是宣传近代理性、自由、民主、平等等观念。中国近代的启蒙运动，总体上以民主和科学为启蒙运动的两面旗帜，全面地批判封建专制思想和文化，倡导个性解放和人格独立的自由精神，提倡民主和科学。

三、中国启蒙运动的成就、夭折与缺陷

中国启蒙运动最大的成功就是对封建思想的比较彻底的批判极大地动摇了其统治地位，使国人的思想获得了一次巨大但又很不彻底的解放。其次的成功在于给中华民族播下了自由、平等、民主和科学的种子。

中国启蒙运动本身就因救亡图存而被迫仓促发起的一场新旧文化观念的更替，因而一开始就存在着没有准备和完整规划而零落不全的缺陷，后来又由于救亡压到了启蒙而致使启蒙运动本身中止和夭折，从而共同导致其存在着如下根本性缺陷：其一，没有从根本上抓住并努力开启民众理智这一关键环节，导致没有在民众中生成和确立起理性自觉及理性能力；从而第二，未能使民众从根本上摆脱低级非理性的感性直觉认识方式而获得理性认识能力；进而第三，也就无法使民众真正识破旧封建思想的错误并冲破其束缚和桎梏而获得思想的根本性解放；进而第四，也就无法使民众真正理解和接受自由、平等、民主、科学等现代理性观念，无法实现思想观念的理性化和现代化。

新文化运动开启的中国启蒙运动的中止直接导致了运动从总体上夭折和失败了，表现在其应有的基本目标——即理性、自由、平等、民主与科学等现代化观念在民众中的基本确立——大多没有根本上实现。尽管如此它也留下了一些成功的遗产，即给中华民族种下了所有这些观念的种子，但其中理性的种子基本没有生根，自由的种子有微根没发芽，平等与民主的种子有发芽但未成型，科学的种子有生根、发芽和成型但不稳固壮大！

四、中国启蒙运动的重启及其急迫性

实际上，新文化运动开启的理性启蒙的遗产是一锅很不成熟的夹生饭，表现在中国广大民众并未真正形成理性自觉与能力，从而导致了未能从根本上摆脱非理性思维和封建专制思想的束缚和桎梏，不能真正理解和把握自由、平等、民主、科学等现代文明的理念，而致使对现代文明的立场很不坚定，仍时常回望甚至迷恋旧的封建传统，从而导致中华民族在现代文明的大门口逡巡难进，严重地阻碍着中华民族进入现代文明的步伐！

这表明，中华民族要实现进入现代文明的目标，就需要重新进行完整而彻底的启蒙，以克服以往启蒙所造成的夹生饭状态，使中华民族形成健全的理智而彻底摆脱落后的非理性主义感性至上的认知原则，借此全面而深刻地认清旧的封建传统思想文化之谬误和流毒，全面而深入地理解、把握和接受自由、平等、民主、科学等现代理念，彻底实现中华民族思想上的文明化和现代化。

由于启蒙运动的夭折和失败，迄今为止，中华民族的理性意识与能力及现代文明观念还远没有扎根和确立起来，中国最近几十年经济的飞速发展却又使得中华民族中的许多人开始怀疑起这些尚处于襁褓中的现代文明观念，并出现了背离它们而重新回归旧传统思想文化的明显倾向，如此，极有可能阻断中华民族通往现代文明的事业之进程，发生文明倒退之风险。鉴于此，重启中华民族的现代理性启蒙运动不仅极为必要，而且甚为迫切！

五、中国民族重启蒙的首要任务

中华民族重启蒙的关键和首要任务是开启中华民族的理智，使中华民族有自觉而健全的理性，因为这是开启现代文明的关键性锁钥，表现在只有自觉而健全的理性才能识破旧封建传统思想文化的荒谬与毒害，理解和把握理性化的现代文明观念。

因此可以说，新的启蒙运动首先要解决的是培育国人的自觉而健全的理性意识和能力，简言之，就是对国人的纯粹理性启蒙。当此任务大体完成之后，国人便可借助业已确立起来的自觉而健全的理性，一方面从旧封建传统思想文化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另一方面并在此基础上真正理解、把握和接受各种现代文明的观念，完成思想观念的现代性启蒙。